第三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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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邊笑邊搖頭：“我不喜歡跟太聰明的人對話，一點隱私都沒有。沒錯，那個人是我扔上去的，我這是為他好，他已經在這裏仇恨了一千年，怨氣不但沒有減弱，反而比剛來的時候更強了，我不過是幫他一把，免去他永無止境地游蕩下去。懷著仇恨永生，比徹底結束要可怕得多不是嗎！”
“人家想不想活是人家的事，你憑什麽做決定！”程喬最討厭這種明明做錯事卻總擺出一副理所應當樣子的家夥，早知道這個人是這種嘴臉，她壓根不會跟他費這麽多話。
“你們還是在這裏待的時間太短，才會說這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言論，要是你們也在這裏浪跡千年，你們也會和我一樣！再說我本來也不是人，我和你們是不同的，我看那些滿心憤恨的亡魂和你們看豬狗牛羊沒分別，你們沒吃過肉嗎？那我往頭發裏扔幾個人怎麽了？”
程喬想要反駁，又覺得從他的立場似乎也不算做錯，畢竟他是真正的木道人用氣息做出來的替身，壓根不是人。打從他誕生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要永遠留在這裏，幾千年的時光足夠一個替身產生自己的思想和情緒，他至今都沒有摧毀這個世界已經很難得了。
木道人氣憤的情緒得到宣洩後再度換上笑臉，用一種不太正經的口吻說：“再說我會把那個家夥仍到草叢上，也是做過足夠功課的，那之前我挖過很多次，都沒找到被吞噬的人，所以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被那些頭發吞噬的人會自動離開這裏，甚至極有可能直接進入輪回，我選了個心有怨恨的人做實驗，實際是幫了他一個大忙！”
見木道人的笑容十分得意，程喬的心顫了顫：“你怎麽知道你幫了他的忙，而不是害了他？”
木道人笑得開懷：“很簡單，我後來又見到了他，在這裏。”
他邊說邊向後面伸出手，程喬和冥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個因被朋友和愛人背叛，最終被火燒死的家夥正以飆車一樣的速度往這邊跑來。
“他就是那個被你扔進頭發裏的人？”這個瞬間，程喬感覺自己智商不夠用了。
冥也沒想到那個被燒死的倒黴鬼還有這樣的前塵往事，頓時也不知該說什麽了。
“你們不知道，我在這裏見到他的時候，既為他高興，又為他難過，他明明都離開這裏了，到頭來還是回來了，那時候我突然明白了，沒有人能強行離開這裏，即使你暫時離開了，以後也是會回到這裏的。”
“那你的真身呢？他也回來了嗎？”冥毫不留情地問。
木道人慘笑：“他不一樣，他是破壞了這裏而離開的，他已經突破了這裏的法則……”
“等一下！”程喬突然叫住木道人，“你說你的真身破壞了這裏的陣法後離開，等同於破壞了這裏的法則？”
木道人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那如果一個人生前罪行累累，死後到了這邊，是不是也可以用類似的方法逃脫天道的懲罰？”
木道人想了想，肯定地說：“當然可以，所有的規則都是機械性的，整個陰間的大環境和你們在這裏看到的差不多，一切都是天道預先設定好的，千年萬年不變的規則。既然是規則，總有人能打破它。”
程喬看向冥，冥輕輕地點頭，看來小寶的亡魂就是利用這一點而避開天道的懲戒，輕松進入輪回。
而目前來看，最有可能被小寶鉆了空子的，極有可能就是那些頭發！
“三年前有沒有人突然出現在這裏，又主動鉆進草叢的？”程喬的心懸到了嗓子眼。
小寶前世打劫殺人不成反被車撞死，死後立刻進入陰間，在半年的時間內完成輪回重新回到人間。從死法上說，小寶前世那妥妥是橫死，如果說先前他們還懷疑小寶前世被撞死是巧合的話，那麽現在，他們百分之百確信小寶前世是故意在那個時間選擇了意外的方式結束生命，因為只有枉死，也就是陽壽未盡的人才能來到這裏，才有機會借助那些頭發再次回到陽間。
中年人很認真地回憶著，無奈地搖了搖頭。
“即使是我，在這裏的時間長了也模糊了時間的概念，而且這裏遠比你們看到的大得多，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守在草叢那邊，三年前來過很多人，至於有沒有人跳進草叢，我就不知道了。”
“你說那個人，”冥指了指再次跑遠的人影，“他被你扔進草叢，到他回來，中間間隔了多久？”
“多久？呵，我也想知道多久……”這個時間的概念比三年前更加難以界定，畢竟那人再次來到這邊之後就有點瘋瘋癲癲了，木道人根本不曉得他多大歲數，更無從判斷對方具體什麽時間入了輪回。
“我剛才說過，從頭發那邊下去很有可能直接去投胎，就是因為我覺得他一來一回的時間並不長，至少比我認知中的正常輪回周期要短。”
雖然一切都沒有確鑿的證據，但小寶前世是怎麽躲過天道懲罰迅速輪回這事基本有結論了。
“要是能把這個消息告訴外面就好了。”程喬本來很興奮，畢竟他們追查了那麽久的真相原來就擺在眼前。可一想到他們已經死了，陰陽相隔，他們根本沒辦法把這消息傳給活著的人，她心裏就像壓了一塊石頭。
人家掌握著迅速輪回的秘密，相當於多了一條甚至幾條命，而不知曉這個秘訣的柳齊等人就會更加被動，本來就不見得是人家的對手，現在的勝算就更渺茫了。
冥很理解程喬的心情，他也是一樣，不管嘴上怎麽說人間的一切和他們無關，心裏還是忍不住記掛。既擔心邪修會不會搞出更大動靜傷害更多的人，又擔心柳齊他們會不會寡不敵眾，他們可不想在這個淒慘的地方見到老熟人。
“你們問這個幹什麽？”木道人實在好奇，他“出生”就在這枯燥的地方，後續又待了千年，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和熱情。
“你老實說，快速轉世的秘密你都告訴過誰，從你發現這個秘密到現在，所有的都算！”
程喬板著臉問話的樣子頗有幾分威嚴，木道人楞了楞，他還有點不習慣這個看起來有點傻的小丫頭突然嚴肅起來的樣子。
“你們或許不相信，這麽多年來，你們是唯一我主動搭話的人，這裏的秘密，我也只對你們說過。我對你們說過的每一個字都事關這個世界的安危，你覺得我會隨便跟人說嗎？”
木道人說這話時帶著一種讓人心酸的決絕，他之所以留在這裏，就是擔心其他鬼魂發現這些秘密，不然他大可以借著那些頭發去人間走一遭，也算了了他真正做一個真正的人的願望。
“會不會是別人也發現了這個秘密？”程喬不願意去懷疑這個頗有犧牲精神的替身，在大是大非面前，他的其他有些乖張的舉動貌似也沒那麽令人討厭了。
冥沈思片刻後搖頭：“不太可能，雖然那些頭發是轉世的捷徑，但你不要忘了，轉世之後的人還是會遺失過去的記憶，就算真的有人發現了頭發的秘密，借助這條通道逃離了這裏，在他恢覆前世記憶以前也沒辦法把這個秘密告訴別人。”
所有嬰孩出生時都差不多，從表面是看不出他是正常輪回而生還是走了捷徑的，沒人發現嬰兒的異常就沒人會幫他喚醒記憶，靠自身覺醒的難度太大，概率約等於零吧。
“也就是說，一定有一個在這裏逗留過很長時間的人，帶著這個秘密離開了這裏，再把這個秘密教給了小寶？”程喬大膽猜測著。
冥肯定地點頭。
兩人的目光短暫對視過後，齊刷刷地落在了木道人身上。
很顯然，知曉這個秘密又順利離開這裏的人，就是木道人本尊了。
木道人被這倆突然變得有點兇的小朋友嚇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擺手：“誤會！這一定是誤會！”
“誤會什麽啊誤會，你知道我們說什麽嗎你就誤會！”程喬哼哼著說。
木道人擺手的動作僵住了，對啊，他連對方說什麽都不知道，誤會個毛線啊！
“咳咳，失誤了啊！”
木道人左手攥拳，假模假樣地放在嘴邊咳嗽兩聲，然後換上他那副世外高人的樣子，雙手背在身後，狀似不在意地問：“聽你們剛才對話的意思，你們懷疑有人知曉了這裏能快速轉世的秘密，但那個人並不是從頭發這裏轉世走的，因為轉世的人會失去前世的記憶？”
程喬點頭，木道人說這裏沒有孟婆，但經歷了轉世的人還是會忘卻前塵往事，只是前世沒有消散的怨氣會殘留在心中，影響他下意識的行為和心態罷了。
“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們，帶走這個秘密的人一定不是我的真身，”木道人狡黠一笑，“因為他走的時候還沒有發現這個秘密，不然他直接轉世離開就好了，何必費勁去挖那些石頭，還把我留在這裏善後呢！”
程喬和冥都楞住了。
“我的真身只發現了頭發下面那白花花的東西可以吃，但他不知道被頭發吞噬其實就是去轉世了，這個秘密是我在他離開近千年後才發現的，我被創造出來的時候，他知道的秘密我都知道，因為我是他的分身，但是我們分開之後，我和他之間的聯系就切斷了，我無法感知他，他也無法感知我，所以這個秘密絕不可能是他帶出去的。”
“那這些年來有沒有其他有道行的人來到這裏？”冥換了個問題。
木道人立刻點頭：“當然有，而且不止一個！”
兩人的眼睛立刻亮了，可還沒等他們繼續發問，木道人又說：“他們中有兩個至今還在這裏游蕩著，跟個白癡一樣，簡直丟光了修行之人的臉。其他的早就卸下了心中的怨恨，被那石頭吸走了。”
“能不能帶我們去找那兩個留在這裏的修道人？”程喬問。
“可以是可以，不過一直都是你們在問我問題、提要求，是不是應該讓我也問你們幾個才比較公平啊？”木道人拿出交換名字時冥的語調，那頤指氣使的樣子，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冥：“……”不，他剛剛不是這樣的！
程喬深吸口氣，努力扯出個虛偽的笑臉對木道人說：“您有什麽問題就問吧！”
“嘖嘖嘖！”木道人嫌棄地扭過頭，這小丫頭明明長得那麽好看，為什麽就不能好好做表情呢！
太嚇人了！
“你們說有人通過轉世的秘密逃離了這裏，是怎麽回事？我要聽詳！細！的！”木道人刻意強調後面幾個字，就是怕這倆小家夥糊弄自己。
程喬和冥互看一眼，心中都有點拿不定主意，誰知道這木道人是敵是友，萬一他是個壞人，他們把陽間發生的一切都說了，豈不是給壞人當了傳話筒？
可一想到邪修早就掌握了轉世的漏洞，人家想要交流信息貌似也不用費這麽大勁兒繞這麽大圈，所以幹脆把他們知道的說了一遍。
木道人聽得兩只眼睛瞪成了銅鈴，驚訝得老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那幫修煉邪術的現在都這麽猖狂了？這也太不像話了！那些修道的人在幹嘛，吃?屎嗎！”驚訝過後，木道人就像被點著的炮竹，整個人都炸了，指天指地，跳著腳各種飆臟話。
程喬和冥面面相覷，誰都沒想到木道人竟然是這個反應，不過這也讓兩人懸著的心稍稍安定了些，木道人的反應至少說明他的真身不是邪修陣營的一員。
“他們這麽過分，我的真身怎麽也不管管！”木道人嘀咕著，恨不能自己出去教訓那些離經叛道的邪修們。
程喬心裏一動，木道人身為替身都這麽有正義感，那他的真身應該更嫉惡如仇才對，這樣一個人不可能籍籍無名，可他們確實沒聽過木道人這一號。
不想打擊木道人的積極性，程喬選擇了沈默。
直到木道人罵累了，冥才說：“現在可以帶我們去找那兩個修行之人了嗎？”
木道人白了冥一眼，不情不願地點頭，其實他想問的還有很多，可他覺得自己先緩一緩比較好，免得被現在陽間的情況氣瘋了。
“先說好，我只能領你們去他們常出沒的地方守株待兔，能不能見到他們我可不敢保證！”
冥和程喬點頭，三人沈默地向著遠方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程喬感覺自己的胸膛快要炸開了，看看冥，再看看木道人，倆人跟吃飯完在院子裏溜了個彎一樣輕松，頓時郁悶了。
“你們難道都不累嗎？咱們走了少說也有上百公裏了吧？我感覺這兩條腿都不是我自己的了！”程喬邊說邊蹲下來大口喘粗氣，也就是之前“吃”飽了，要不她早就走不動了。
木道人看看她，再看看面不改色的冥，驚訝的表情一閃而過。
“鬼魂在這裏和人在陽間一樣，都會受到某種限制。我不是真正的鬼，在這個鬼魂的世界裏不會餓也不會疲倦，倒是你，你怎麽也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冥無辜地聳肩：“真男人，耐力好。”
程喬：“……”
是她想歪了麽？
木道人：“……”
這小子是在向他這個萬年單身狗炫耀麽！
罪魁禍首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邁著方步走到前面去了。
目瞪口呆二人組同時朝著他的背影豎起了中指——
這家夥實在太炫耀了！
偏偏你又不覺得他炫耀的很過分，那種恰到好處的感覺才是最氣人的好嗎！
不知是不是吃飽了的原因，程喬體力恢覆得很快，幾乎是喘幾口氣的工夫就又活力滿滿了。
這個變化讓程喬十分驚訝，要知道先前她餓著肚子走路、和劫匪周旋之後，可是休息了好久才緩過來的，難道那個“白蘿蔔”不僅能讓鬼魂吃飽，還有興奮劑和大力丸的效果嗎？
“我都說了，那些是這個空間的精華，能讓鬼魂吃飽的同時，也能讓鬼魂獲得一定好處。”木道人笑瞇瞇的樣子讓程喬懷疑這家夥以前沒少去“拿好處”。
三人又走了很長時間，最後程喬的目光都有些呆滯了，只剩兩條腿還保持著機械的動作一步一步往前挪。
冥不覺得累，但如此單調的趕路還是讓他那淡定的表情有了一絲皸裂的痕跡。
“到了！”木道人跺了跺腳，說，“這是一號傻子常來的地方，你們要是不嫌無聊的話，咱們就坐這兒等吧。”
累到虛脫的程喬立刻躺到地上，恨不能呼呼大睡一覺，可惜她都累成這樣了也一點倦意都沒有。
睡覺什麽的，對鬼魂而言是最奢侈的妄想。
等待的時間遠比程喬想象的更漫長，如果說剛才趕路是一個讓人崩潰的過程的話，那麽現在的等待簡直就是一種慢性折磨，能把人逼瘋的折磨。
“木道人，我們還要等多久啊？”程喬慘嚎著。
“我早就說過不保證你們一定能見到他，是你們說一定要過來的！”木道人也有點生氣了，就算他是個替身，也是有真身氣息在的，他也會累，也會因為時間漫長而感到無聊，他這個局外人都沒抱怨什麽，那兩個始作俑者有什麽好說的！
“另外一個的位置在哪裏？”冥適時岔開話題。
木道人沒好氣地往左邊指：“往那邊走，比咱們過來這段路還遠！”
冥本來想說要不要先去那邊碰碰運氣，一聽離得那麽遠，頓時閉了嘴。
三個人百無聊賴地在這片沙漠一樣的空地上躺到了地老天荒，終於聽到遠處傳來的響動，若隱若現，細細辨認還是能聽出那是一個人在哼歌。
程喬第一個坐起來，手搭涼棚向遠處張望，果然看到了一個人影正往他們的方向走來。
“是他嗎？”冥問。
木道人伸長脖子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沒好氣地說：“就是他。”
冥立刻站起身，和程喬一起迎了上去。
見倆人走了，木道人騰地跳起來，邊追邊嚷嚷：“餵，你們要幹什麽啊！我跟你們說啊，那個人是個白癡，什麽都不記得了！”
說話的工夫，程喬和冥已經來到了那位修道者的面前。
遠看不覺得怎樣，離得近了，程喬才發現這人個子很高，沒有兩米也有一米九，身材勻稱結實，一看就是練過工夫的。從臉上看，這人和木道人差不多年紀，要不是那雙眼睛過於空洞，還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請問……”冥的話還沒說完，那人忽然轉過頭盯著他，嚇得冥把後面的話全咽回去了。
“不是你，不是你……”那人看了半天，失望地搖了搖頭，一臉頹然地繞過他們繼續前行。
“先生，請您等一等，我們有話要問您！”程喬繞了個大圈重新擋在那人前面，那人這回連看都懶得看，也不管前面有沒有人擋路，悶著頭就往前沖。
程喬這小身板被他撞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冥扶住程喬，看向那人的眼神若有所思，沒等他們想出如何讓對方停留的借口，那邊木道人徹底爆發了。
“我xx你個#%……*@#，給你臉你不要是不是！老子在這兒等了你這麽半天，你一個屁不放就想走？老子告訴你，你今天走不了了！你特麽要是再在這給我裝x，老子直接把你扔回陽間去你信不信！”
和之前罵邪修的言語不通，這一回木道人罵了很多新名詞，聽得程喬和冥一楞一楞的，這人真的在這裏游蕩了幾千年？這罵人的詞可是很新潮啊……
感受到兩人探究的目光，木道人猛地轉回頭，兇巴巴地指著倆人的鼻子繼續罵：“看你奶奶個爪！老子在這游蕩了幾千年，什麽樣的潑皮無賴沒見過！你以為就你們活人與時俱進？我們這的人就活該被時代拋棄？”
程喬：“……”
冥：“……”
木道人依然不過癮，轉回頭繼續罵那個修道者。修道者似乎感覺到了木道人的怒氣，竟然奇跡般地蹲了下來，抱著腦袋縮成了個鵪鶉，可憐的樣子好像被小流氓欺負的小學生。
“你說你們這幫修行的是不是都修傻了啊！我這麽罵你你就不會還嘴嗎？你就不生氣嗎！”
挨罵者：“……”
“喲，在這兒跟我秀你修為有多好，氣量有多好是吧！行，我看你能撐多久！”木道人摩拳擦掌，展開了新一輪謾罵。
程喬眼睜睜地看著蹲在地上的修道者又矮了半天，就差把整個人都埋進地裏了。
在程喬的感官裏，木道人少說罵了有仨鐘頭才結束。罵過癮的木道人雙手掐腰，又變回了之前那個還算儒雅的形象，摸摸鬢邊那半長不短的頭發朝程喬和冥招手，意思是他們可以發問了。
程喬內心很同情這個遭了無妄之災的修行者，可該問的話也不得不問，於是她也蹲了下來，在和對方一樣的高度輕聲問：“你是誰，為什麽會來到這裏？”
修道者好像聽懂了她的問話，怯生生地擡起頭，凝視著她的眼睛半晌，忽然哭了。
他哭的如此委屈，以至於程喬實在忍不住，回頭瞪了木道人好幾眼。
木道人也很委屈，他以前每次和這人交流都得先臭罵一頓，否則你跟他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要不是他費盡口舌，這家夥現在還跟木頭一樣呢！
“那個，他罵你是他的不對，我替他想你道歉，那個，你，你……能不能不哭了啊？”程喬感覺自己的太陽穴正一蹦一蹦的疼，她可是連小孩子和少女都不會安慰的人，如今要她安慰個看起來四十出頭的大老爺們？
心態撐不住啊！
有那麽一個瞬間，程喬特別想把這人按在地上狠揍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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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想不想活是人家的事，你憑什麽做決定！”程喬最討厭這種明明做錯事卻總擺出一副理所應當樣子的家夥，早知道這個人是這種嘴臉，她壓根不會跟他費這麽多話。
“你們還是在這裏待的時間太短，才會說這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言論，要是你們也在這裏浪跡千年，你們也會和我一樣！再說我本來也不是人，我和你們是不同的，我看那些滿心憤恨的亡魂和你們看豬狗牛羊沒分別，你們沒吃過肉嗎？那我往頭發裏扔幾個人怎麽了？”
程喬想要反駁，又覺得從他的立場似乎也不算做錯，畢竟他是真正的木道人用氣息做出來的替身，壓根不是人。打從他誕生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要永遠留在這裏，幾千年的時光足夠一個替身產生自己的思想和情緒，他至今都沒有摧毀這個世界已經很難得了。
木道人氣憤的情緒得到宣洩後再度換上笑臉，用一種不太正經的口吻說：“再說我會把那個家夥仍到草叢上，也是做過足夠功課的，那之前我挖過很多次，都沒找到被吞噬的人，所以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被那些頭發吞噬的人會自動離開這裏，甚至極有可能直接進入輪回，我選了個心有怨恨的人做實驗，實際是幫了他一個大忙！”
見木道人的笑容十分得意，程喬的心顫了顫：“你怎麽知道你幫了他的忙，而不是害了他？”
木道人笑得開懷：“很簡單，我後來又見到了他，在這裏。”
他邊說邊向後面伸出手，程喬和冥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個因被朋友和愛人背叛，最終被火燒死的家夥正以飆車一樣的速度往這邊跑來。
“他就是那個被你扔進頭發裏的人？”這個瞬間，程喬感覺自己智商不夠用了。
冥也沒想到那個被燒死的倒黴鬼還有這樣的前塵往事，頓時也不知該說什麽了。
“你們不知道，我在這裏見到他的時候，既為他高興，又為他難過，他明明都離開這裏了，到頭來還是回來了，那時候我突然明白了，沒有人能強行離開這裏，即使你暫時離開了，以後也是會回到這裏的。”
“那你的真身呢？他也回來了嗎？”冥毫不留情地問。
木道人慘笑：“他不一樣，他是破壞了這裏而離開的，他已經突破了這裏的法則……”
“等一下！”程喬突然叫住木道人，“你說你的真身破壞了這裏的陣法後離開，等同於破壞了這裏的法則？”
木道人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那如果一個人生前罪行累累，死後到了這邊，是不是也可以用類似的方法逃脫天道的懲罰？”
木道人想了想，肯定地說：“當然可以，所有的規則都是機械性的，整個陰間的大環境和你們在這裏看到的差不多，一切都是天道預先設定好的，千年萬年不變的規則。既然是規則，總有人能打破它。”
程喬看向冥，冥輕輕地點頭，看來小寶的亡魂就是利用這一點而避開天道的懲戒，輕松進入輪回。
而目前來看，最有可能被小寶鉆了空子的，極有可能就是那些頭發！
“三年前有沒有人突然出現在這裏，又主動鉆進草叢的？”程喬的心懸到了嗓子眼。
小寶前世打劫殺人不成反被車撞死，死後立刻進入陰間，在半年的時間內完成輪回重新回到人間。從死法上說，小寶前世那妥妥是橫死，如果說先前他們還懷疑小寶前世被撞死是巧合的話，那麽現在，他們百分之百確信小寶前世是故意在那個時間選擇了意外的方式結束生命，因為只有枉死，也就是陽壽未盡的人才能來到這裏，才有機會借助那些頭發再次回到陽間。
中年人很認真地回憶著，無奈地搖了搖頭。
“即使是我，在這裏的時間長了也模糊了時間的概念，而且這裏遠比你們看到的大得多，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守在草叢那邊，三年前來過很多人，至於有沒有人跳進草叢，我就不知道了。”
“你說那個人，”冥指了指再次跑遠的人影，“他被你扔進草叢，到他回來，中間間隔了多久？”
“多久？呵，我也想知道多久……”這個時間的概念比三年前更加難以界定，畢竟那人再次來到這邊之後就有點瘋瘋癲癲了，木道人根本不曉得他多大歲數，更無從判斷對方具體什麽時間入了輪回。
“我剛才說過，從頭發那邊下去很有可能直接去投胎，就是因為我覺得他一來一回的時間並不長，至少比我認知中的正常輪回周期要短。”
雖然一切都沒有確鑿的證據，但小寶前世是怎麽躲過天道懲罰迅速輪回這事基本有結論了。
“要是能把這個消息告訴外面就好了。”程喬本來很興奮，畢竟他們追查了那麽久的真相原來就擺在眼前。可一想到他們已經死了，陰陽相隔，他們根本沒辦法把這消息傳給活著的人，她心裏就像壓了一塊石頭。
人家掌握著迅速輪回的秘密，相當於多了一條甚至幾條命，而不知曉這個秘訣的柳齊等人就會更加被動，本來就不見得是人家的對手，現在的勝算就更渺茫了。
冥很理解程喬的心情，他也是一樣，不管嘴上怎麽說人間的一切和他們無關，心裏還是忍不住記掛。既擔心邪修會不會搞出更大動靜傷害更多的人，又擔心柳齊他們會不會寡不敵眾，他們可不想在這個淒慘的地方見到老熟人。
“你們問這個幹什麽？”木道人實在好奇，他“出生”就在這枯燥的地方，後續又待了千年，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和熱情。
“你老實說，快速轉世的秘密你都告訴過誰，從你發現這個秘密到現在，所有的都算！”
程喬板著臉問話的樣子頗有幾分威嚴，木道人楞了楞，他還有點不習慣這個看起來有點傻的小丫頭突然嚴肅起來的樣子。
“你們或許不相信，這麽多年來，你們是唯一我主動搭話的人，這裏的秘密，我也只對你們說過。我對你們說過的每一個字都事關這個世界的安危，你覺得我會隨便跟人說嗎？”
木道人說這話時帶著一種讓人心酸的決絕，他之所以留在這裏，就是擔心其他鬼魂發現這些秘密，不然他大可以借著那些頭發去人間走一遭，也算了了他真正做一個真正的人的願望。
“會不會是別人也發現了這個秘密？”程喬不願意去懷疑這個頗有犧牲精神的替身，在大是大非面前，他的其他有些乖張的舉動貌似也沒那麽令人討厭了。
冥沈思片刻後搖頭：“不太可能，雖然那些頭發是轉世的捷徑，但你不要忘了，轉世之後的人還是會遺失過去的記憶，就算真的有人發現了頭發的秘密，借助這條通道逃離了這裏，在他恢覆前世記憶以前也沒辦法把這個秘密告訴別人。”
所有嬰孩出生時都差不多，從表面是看不出他是正常輪回而生還是走了捷徑的，沒人發現嬰兒的異常就沒人會幫他喚醒記憶，靠自身覺醒的難度太大，概率約等於零吧。
“也就是說，一定有一個在這裏逗留過很長時間的人，帶著這個秘密離開了這裏，再把這個秘密教給了小寶？”程喬大膽猜測著。
冥肯定地點頭。
兩人的目光短暫對視過後，齊刷刷地落在了木道人身上。
很顯然，知曉這個秘密又順利離開這裏的人，就是木道人本尊了。
木道人被這倆突然變得有點兇的小朋友嚇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擺手：“誤會！這一定是誤會！”
“誤會什麽啊誤會，你知道我們說什麽嗎你就誤會！”程喬哼哼著說。
木道人擺手的動作僵住了，對啊，他連對方說什麽都不知道，誤會個毛線啊！
“咳咳，失誤了啊！”
木道人左手攥拳，假模假樣地放在嘴邊咳嗽兩聲，然後換上他那副世外高人的樣子，雙手背在身後，狀似不在意地問：“聽你們剛才對話的意思，你們懷疑有人知曉了這裏能快速轉世的秘密，但那個人並不是從頭發這裏轉世走的，因為轉世的人會失去前世的記憶？”
程喬點頭，木道人說這裏沒有孟婆，但經歷了轉世的人還是會忘卻前塵往事，只是前世沒有消散的怨氣會殘留在心中，影響他下意識的行為和心態罷了。
“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們，帶走這個秘密的人一定不是我的真身，”木道人狡黠一笑，“因為他走的時候還沒有發現這個秘密，不然他直接轉世離開就好了，何必費勁去挖那些石頭，還把我留在這裏善後呢！”
程喬和冥都楞住了。
“我的真身只發現了頭發下面那白花花的東西可以吃，但他不知道被頭發吞噬其實就是去轉世了，這個秘密是我在他離開近千年後才發現的，我被創造出來的時候，他知道的秘密我都知道，因為我是他的分身，但是我們分開之後，我和他之間的聯系就切斷了，我無法感知他，他也無法感知我，所以這個秘密絕不可能是他帶出去的。”
“那這些年來有沒有其他有道行的人來到這裏？”冥換了個問題。
木道人立刻點頭：“當然有，而且不止一個！”
兩人的眼睛立刻亮了，可還沒等他們繼續發問，木道人又說：“他們中有兩個至今還在這裏游蕩著，跟個白癡一樣，簡直丟光了修行之人的臉。其他的早就卸下了心中的怨恨，被那石頭吸走了。”
“能不能帶我們去找那兩個留在這裏的修道人？”程喬問。
“可以是可以，不過一直都是你們在問我問題、提要求，是不是應該讓我也問你們幾個才比較公平啊？”木道人拿出交換名字時冥的語調，那頤指氣使的樣子，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冥：“……”不，他剛剛不是這樣的！
程喬深吸口氣，努力扯出個虛偽的笑臉對木道人說：“您有什麽問題就問吧！”
“嘖嘖嘖！”木道人嫌棄地扭過頭，這小丫頭明明長得那麽好看，為什麽就不能好好做表情呢！
太嚇人了！
“你們說有人通過轉世的秘密逃離了這裏，是怎麽回事？我要聽詳！細！的！”木道人刻意強調後面幾個字，就是怕這倆小家夥糊弄自己。
程喬和冥互看一眼，心中都有點拿不定主意，誰知道這木道人是敵是友，萬一他是個壞人，他們把陽間發生的一切都說了，豈不是給壞人當了傳話筒？
可一想到邪修早就掌握了轉世的漏洞，人家想要交流信息貌似也不用費這麽大勁兒繞這麽大圈，所以幹脆把他們知道的說了一遍。
木道人聽得兩只眼睛瞪成了銅鈴，驚訝得老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那幫修煉邪術的現在都這麽猖狂了？這也太不像話了！那些修道的人在幹嘛，吃?屎嗎！”驚訝過後，木道人就像被點著的炮竹，整個人都炸了，指天指地，跳著腳各種飆臟話。
程喬和冥面面相覷，誰都沒想到木道人竟然是這個反應，不過這也讓兩人懸著的心稍稍安定了些，木道人的反應至少說明他的真身不是邪修陣營的一員。
“他們這麽過分，我的真身怎麽也不管管！”木道人嘀咕著，恨不能自己出去教訓那些離經叛道的邪修們。
程喬心裏一動，木道人身為替身都這麽有正義感，那他的真身應該更嫉惡如仇才對，這樣一個人不可能籍籍無名，可他們確實沒聽過木道人這一號。
不想打擊木道人的積極性，程喬選擇了沈默。
直到木道人罵累了，冥才說：“現在可以帶我們去找那兩個修行之人了嗎？”
木道人白了冥一眼，不情不願地點頭，其實他想問的還有很多，可他覺得自己先緩一緩比較好，免得被現在陽間的情況氣瘋了。
“先說好，我只能領你們去他們常出沒的地方守株待兔，能不能見到他們我可不敢保證！”
冥和程喬點頭，三人沈默地向著遠方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程喬感覺自己的胸膛快要炸開了，看看冥，再看看木道人，倆人跟吃飯完在院子裏溜了個彎一樣輕松，頓時郁悶了。
“你們難道都不累嗎？咱們走了少說也有上百公裏了吧？我感覺這兩條腿都不是我自己的了！”程喬邊說邊蹲下來大口喘粗氣，也就是之前“吃”飽了，要不她早就走不動了。
木道人看看她，再看看面不改色的冥，驚訝的表情一閃而過。
“鬼魂在這裏和人在陽間一樣，都會受到某種限制。我不是真正的鬼，在這個鬼魂的世界裏不會餓也不會疲倦，倒是你，你怎麽也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冥無辜地聳肩：“真男人，耐力好。”
程喬：“……”
是她想歪了麽？
木道人：“……”
這小子是在向他這個萬年單身狗炫耀麽！
罪魁禍首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邁著方步走到前面去了。
目瞪口呆二人組同時朝著他的背影豎起了中指——
這家夥實在太炫耀了！
偏偏你又不覺得他炫耀的很過分，那種恰到好處的感覺才是最氣人的好嗎！
不知是不是吃飽了的原因，程喬體力恢覆得很快，幾乎是喘幾口氣的工夫就又活力滿滿了。
這個變化讓程喬十分驚訝，要知道先前她餓著肚子走路、和劫匪周旋之後，可是休息了好久才緩過來的，難道那個“白蘿蔔”不僅能讓鬼魂吃飽，還有興奮劑和大力丸的效果嗎？
“我都說了，那些是這個空間的精華，能讓鬼魂吃飽的同時，也能讓鬼魂獲得一定好處。”木道人笑瞇瞇的樣子讓程喬懷疑這家夥以前沒少去“拿好處”。
三人又走了很長時間，最後程喬的目光都有些呆滯了，只剩兩條腿還保持著機械的動作一步一步往前挪。
冥不覺得累，但如此單調的趕路還是讓他那淡定的表情有了一絲皸裂的痕跡。
“到了！”木道人跺了跺腳，說，“這是一號傻子常來的地方，你們要是不嫌無聊的話，咱們就坐這兒等吧。”
累到虛脫的程喬立刻躺到地上，恨不能呼呼大睡一覺，可惜她都累成這樣了也一點倦意都沒有。
睡覺什麽的，對鬼魂而言是最奢侈的妄想。
等待的時間遠比程喬想象的更漫長，如果說剛才趕路是一個讓人崩潰的過程的話，那麽現在的等待簡直就是一種慢性折磨，能把人逼瘋的折磨。
“木道人，我們還要等多久啊？”程喬慘嚎著。
“我早就說過不保證你們一定能見到他，是你們說一定要過來的！”木道人也有點生氣了，就算他是個替身，也是有真身氣息在的，他也會累，也會因為時間漫長而感到無聊，他這個局外人都沒抱怨什麽，那兩個始作俑者有什麽好說的！
“另外一個的位置在哪裏？”冥適時岔開話題。
木道人沒好氣地往左邊指：“往那邊走，比咱們過來這段路還遠！”
冥本來想說要不要先去那邊碰碰運氣，一聽離得那麽遠，頓時閉了嘴。
三個人百無聊賴地在這片沙漠一樣的空地上躺到了地老天荒，終於聽到遠處傳來的響動，若隱若現，細細辨認還是能聽出那是一個人在哼歌。
程喬第一個坐起來，手搭涼棚向遠處張望，果然看到了一個人影正往他們的方向走來。
“是他嗎？”冥問。
木道人伸長脖子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沒好氣地說：“就是他。”
冥立刻站起身，和程喬一起迎了上去。
見倆人走了，木道人騰地跳起來，邊追邊嚷嚷：“餵，你們要幹什麽啊！我跟你們說啊，那個人是個白癡，什麽都不記得了！”
說話的工夫，程喬和冥已經來到了那位修道者的面前。
遠看不覺得怎樣，離得近了，程喬才發現這人個子很高，沒有兩米也有一米九，身材勻稱結實，一看就是練過工夫的。從臉上看，這人和木道人差不多年紀，要不是那雙眼睛過於空洞，還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請問……”冥的話還沒說完，那人忽然轉過頭盯著他，嚇得冥把後面的話全咽回去了。
“不是你，不是你……”那人看了半天，失望地搖了搖頭，一臉頹然地繞過他們繼續前行。
“先生，請您等一等，我們有話要問您！”程喬繞了個大圈重新擋在那人前面，那人這回連看都懶得看，也不管前面有沒有人擋路，悶著頭就往前沖。
程喬這小身板被他撞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冥扶住程喬，看向那人的眼神若有所思，沒等他們想出如何讓對方停留的借口，那邊木道人徹底爆發了。
“我xx你個#%……*@#，給你臉你不要是不是！老子在這兒等了你這麽半天，你一個屁不放就想走？老子告訴你，你今天走不了了！你特麽要是再在這給我裝x，老子直接把你扔回陽間去你信不信！”
和之前罵邪修的言語不通，這一回木道人罵了很多新名詞，聽得程喬和冥一楞一楞的，這人真的在這裏游蕩了幾千年？這罵人的詞可是很新潮啊……
感受到兩人探究的目光，木道人猛地轉回頭，兇巴巴地指著倆人的鼻子繼續罵：“看你奶奶個爪！老子在這游蕩了幾千年，什麽樣的潑皮無賴沒見過！你以為就你們活人與時俱進？我們這的人就活該被時代拋棄？”
程喬：“……”
冥：“……”
木道人依然不過癮，轉回頭繼續罵那個修道者。修道者似乎感覺到了木道人的怒氣，竟然奇跡般地蹲了下來，抱著腦袋縮成了個鵪鶉，可憐的樣子好像被小流氓欺負的小學生。
“你說你們這幫修行的是不是都修傻了啊！我這麽罵你你就不會還嘴嗎？你就不生氣嗎！”
挨罵者：“……”
“喲，在這兒跟我秀你修為有多好，氣量有多好是吧！行，我看你能撐多久！”木道人摩拳擦掌，展開了新一輪謾罵。
程喬眼睜睜地看著蹲在地上的修道者又矮了半天，就差把整個人都埋進地裏了。
在程喬的感官裏，木道人少說罵了有仨鐘頭才結束。罵過癮的木道人雙手掐腰，又變回了之前那個還算儒雅的形象，摸摸鬢邊那半長不短的頭發朝程喬和冥招手，意思是他們可以發問了。
程喬內心很同情這個遭了無妄之災的修行者，可該問的話也不得不問，於是她也蹲了下來，在和對方一樣的高度輕聲問：“你是誰，為什麽會來到這裏？”
修道者好像聽懂了她的問話，怯生生地擡起頭，凝視著她的眼睛半晌，忽然哭了。
他哭的如此委屈，以至於程喬實在忍不住，回頭瞪了木道人好幾眼。
木道人也很委屈，他以前每次和這人交流都得先臭罵一頓，否則你跟他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要不是他費盡口舌，這家夥現在還跟木頭一樣呢！
“那個，他罵你是他的不對，我替他想你道歉，那個，你，你……能不能不哭了啊？”程喬感覺自己的太陽穴正一蹦一蹦的疼，她可是連小孩子和少女都不會安慰的人，如今要她安慰個看起來四十出頭的大老爺們？
心態撐不住啊！
有那麽一個瞬間，程喬特別想把這人按在地上狠揍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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